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障碍

1月前
据不科学的观察所得,“学校里的特殊儿童越来越多了”。这一说法是我到学校执教了好几年以后,结合其他老师的说法得出的结论。 回顾我的小学时光,我就只记得一个男孩子,似乎就是现在大家口中所说的“特殊儿童”。他有英文名字,当着他面的时候我们就会“Kelvin”地叫,但私底下同学们都叫他“白痴”。小时候的我就觉得他并不是大家口中所说的那么笨,因为他不仅听得懂英文,也会说一点英文。 那时候,很多男同学都喜欢撩他。同学们会跟他说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话,然后搔他的痒,逼得他说出一大堆含混不清的话,当中能依稀听清几句英文单词。在一次机缘巧合之下,我们竟听到他清晰地说出一串华文。他说的是当时最红综艺节目的口号——“你猜你猜你猜猜猜”。自此以后,同学们像找到了和他的共同话题来撩他说话,他们会在他面前重复说着“你猜你猜你猜猜猜”,然后他也会鹦鹉学舌地再说一遍。他们仿佛找到了与他沟通的话题,但其实那并不是真正的沟通,只是戏耍他。 Kelvin不太听得懂人们说话,或许他听懂了,只是不懂如何回应。有时候上课上到半途,他会突然间从课室的后门跑出去,然后在学校广场上奔跑。初时,老师们会拉着他,阻止他奔跑。再多几次后,老师见他也没做出什么太危险的举动,只是常围绕着广场跑圈圈,也就不再多加理会了。 长大以后,我才知道Kelvin是典型的自闭症患者。他的脑海内建着一个世界,所以他常摆弄着铅笔和书本,仿佛驾驶着一艘飞机让它们在空中飞来飞去。他喜欢把东西按照顺序排得整整齐齐,一点也不可以打乱。一旦打乱,他又会重新地摆放一遍。 OKU并非就是弱者 外面的人进不去他的世界,他也不一定走得出来。那时候,老师说这些人是“OKU”(Orang Kurang Upaya),我们所理解的OKU就是生活难以自理的身障人士,例如智障、肢体障碍、视障等身体有缺陷的人群。直到长大,我才知道原来OKU的诠释不仅如此,而是随着时代的改变逐渐地拓宽了含义。我对OKU的理解,也从原本的“身障人士”慢慢拓宽到“特殊人士”。 到了学校,我才知道,原来到了指定年龄以后,学校会推荐一些儿童去政府医院做特殊诊断。被诊断的儿童不仅是身体上有残疾的人,还包括一些有学习障碍的人士,例如读写障碍、注意力缺失、发展迟缓症等孩童。诊断出学习障碍的儿童会获取一张证件,证明他是特殊人群,可以每个月享有政府提供的生活津贴。 在我任教的学校,几乎每个班级都有一个学生被诊断为特殊儿童。比起我小时候,这样的比例是以几何倍数地增长了。实际上,这并不能说明随着时代的发展,特殊儿童的人数大幅增加了(那需要更多的数据调查)。 更贴切地说,随着时代的演变,我们对于特殊人士的关注与了解使我国得以对症下药,出现更多相对应的医疗方案和福利津贴,使特殊人士的权益得以保障。随着我们对“特殊儿童”概念的扩展,我们的诊断更细致,因此更能发现学生在学习及生活上所面对的难题。这都说明了时代的进步,是我们值得庆幸的。 不过,近日来学校发生的一件事情,让我想起了二十多年前班上同学对待Kelvin的情景。不久前,我们发现班上一位女同学私底下常以“OKU”称一位确诊为“注意力缺失”并获得OKU证件的同学。她的语气带着轻蔑与侮辱,因为她认为这位学生被诊断为OKU,意味着他比她笨。 被确认为OKU并非说明这个人处于弱势,也并非是要标签化这个人的缺点,而是让我们知道,他在生活及学习上有需要协助的地方。从这名女学生的反应来看,我想或许在她的家庭中,也会有人有意无意地传递出OKU是弱者的信息,才使得她敢以强者的姿态俯瞰特殊儿童。 这件事情引起了我的反思。正如二十多年前班上同学对待Kelvin一样,我们在关注特殊儿童时,是否忽略了周边的人,甚至是特殊儿童家属对这件事的态度呢?我们该如何把正确的概念传递给他们,使大家放下对特殊儿童的成见? 我想,特殊儿童变多了,我们需要关注的事物还有更多。这是一条建造中的高速公路,希望有朝一日,我们可以走入特殊儿童的世界,也可以让他们走过来。
2月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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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月前
7月前
11月前
1年前
一个静谧午后,电话信息铃声响起,断断续续。打开一看,是个久违的母亲——9年前情感深处的记忆顿时在脑海中回旋…… 我们在“2015特殊孩童亲子营”认识,营会里的特殊儿包括自闭、过动或智力障碍、肢体障碍、语言障碍、情绪障碍等孩童,我们称之为“宝贝”。当时我和另一位义工一起照顾她的大儿子。这孩子有着一双会发亮的眼睛,但无法说出完整的句子,咿咿呀呀,还在学习表达与沟通,因此,我们必须从他的眼神或声音的急促、缓慢等肢体语言来揣测他的需要。 宝贝活泼好动,抱他时,总喜欢在我们的肩上探头张望,闪闪发光的双眼,充满好奇,凡令他感到新奇的事物,都想触碰。宝贝有时咧嘴而笑,有时紧闭双唇,眼神顿时发出惊慌的讯号。宝贝一旦从我们怀中逃脱,就像刚长出双翼的小精灵,跌跌撞撞,全场飞奔。此刻,我们必须赶紧跳起来,尾随追逐,重新将他抱入怀:5岁的宝贝怎么如此精力充沛?然而,我们很快就爱上了他。 营会撼动我心灵深处的是特殊孩童的生命有许多亮点,人前人后,他们展现的都是最真实的自己,不需要为讨好谁而活,看似弱势的群体,心灵比我们还刚强,纯真一直在他们的身上发光,一个眼神,一个小动作都真诚自然地流露出渴望与爱。每个特殊孩童的光,都是呼唤我们心灵觉醒的亮光。 短短4天的义工生活,我无限感恩。与特殊儿童相遇,磨平了我岁月的棱角。我放下过去的经验,无论经验多丰富,更别谈自身能力有多强。当下,只需以单纯的心来陪伴他们,以温柔的心来接触家长。那几天,我完全跳脱了日常生活的框框,是他们教导了我如何耐心陪伴,如何用爱触动纯真的心,如何彼此建立信任,一起承担责任,共同经历美好。 已是懂得照顾自己的少年 宝贝母亲告诉我,迄今,孩子已14岁,基本上已经能融入普通学校了,这是何等喜悦的讯息,当年那个还咿咿呀呀,不吃一口绿色菜类,不能自我吞咽开水的宝贝,已经是一个懂得照顾自己,茁壮成长的少年了。记忆萦绕于怀,仿佛那双渴望、好奇的双眸又现眼前。 犹记得,营会结束,我们陪宝贝母亲收拾行装,母亲紧紧握着我们的手,哽咽着感谢我们让孩子感受满满的爱,每个晚上都能在没有压力下睡得甘甜。其实,我们的付出微不足道,然而,仅仅4天相伴,对一个母亲产生了微妙的回响,爱是神奇的印记,祝福可以无限。 2022年8月我被调派到另一所华小执教,奇妙的是这所学校就是宝贝的母校。原来那年刚好是宝贝的毕业年,我们是否不知觉擦肩而过?母亲说2023年学校举办义跑时,我戴着口罩,不敢确认,当她从小儿子带回家的校刊看到我时,欣喜地告诉我:早就想联络你。母亲还发了宝贝的近照,看到14岁的他,我的双眼泅湿——约定相见。 一个家庭有特殊儿,他们能健康成长,父母仿佛走过了流泪谷,每一颗泪珠都是晶莹剔透的珍珠。他们是不完美中完美的创造,能从黑暗的石缝中穿透,光芒闪烁如宝石。当我们没有怀疑,就是接纳的时候——认识特殊孩童永远都不迟。让我们一同携手前进,成为每一个特殊孩童的手和口,让社会能接纳、理解、尊重与赞赏他们。
2年前
2年前
长大以后愈发迷信人与人能否相处得来,靠的的确是前世修来的缘分。7号病床的女孩因其叽喳的个性招致同事反感,而我却特别欣赏她的牙尖嘴利。她就像一本通篇疑问句,却又没有附上答案的《十万个为什么》,每每遇到华人医生或护士,就会提出包括疫苗制作过程,病毒如何变种等等让人措手不及的疑问。虽然读了5年医学,如何把艰涩的知识简化成符合她理解能力和知识水平的解释,我也一时毫无头绪。 同事把她跳跃式的思维和对知识如此庞杂的胃口形容为病态的“意念飞跃”(Flight of Idea),成功引起专科医生对她精神健康和智力发展的关注。我们从她的学习进度开始进行推断,最后发现她可能患上阅读障碍,因她无法念完ABC,同时难以分清b和d的区别,于是将她转诊精神科。 大医生离开病房后,我私下和她交流。她和我分享她平时用平板电脑写的说明文、讲稿和短句。虽有语病,但对一个四年级的孩子来说,也算行文流畅,言之有物。于是,我提醒母亲下次到精神科时,记得向医生说明孩子能够书写华文文章的事实。能够认得中文字,也许会减低她被误诊为阅读障碍患者的几率。 我和女孩母亲同样感到好奇,方块字和阅读障碍症之间有什么样的关联?华文字的左右结构,诸多的形似字本该让孩子产生更大混淆,怎么反倒让她更得心应手?因鲜少接触阅读障碍症,我无法替女孩及母亲释疑,只希望精神科会诊时,在场有一个会读华文的医师,甚至是一位华文老师也好,负责评断女孩的阅读能力。我劝慰女孩的母亲无需过于担心,毕竟历史上不少名人都有阅读障碍的病史。听见“名人”二字,女孩立刻从床上跳起来,睁大眼追问我口中的那些“名人”究竟有谁。在她心中,阅读障碍竟成为上天的恩典,仿佛是让她和普通孩子区分开来的超能力。 或许她正窃喜地认为,和文字无缘,她便有借口全然投入她的画家梦。她是第一位和我讨纸笔的病人,说要把瞬逝的创作灵感画到纸上,否则“怕到时会忘记”。颜料和线条才是她的语言,获得一张画纸,她仿若鱼儿重归水中那般逍遥和自在。 巡房时众人一度把她当成智障儿,接连问她有关“失火时第一时间要通知谁”,“可不可以不穿衣服走在街上”等测试判断力的问题。她因听不懂马来文而面露紧张和不知所措的表情。但我十分肯定,她的智商正常,否则也不能和母亲针锋相对,一来一往地斗嘴,气得做母亲的总怨“这是上一辈子欠她的”。 我不怪一开始将她标签为“过动儿”的同事。医疗诊断过程中,往往是她这种仔细的性格,才能发现病人潜藏的问题。然而横跨在治疗团队和她之间的,更多是语言上的鸿沟,在她懂得渡水以前,我们是否愿意屈身俯就,主动用她熟悉的语言去深入了解她的实际情况,再下定论。 后来发现,女孩和许多年轻人一样因为抖音而爱上古风歌曲。我向来不认同那些新古典主义的歌曲作品,却也庆幸女孩这个年龄就有诗有画,于是从家里的旧书堆中淘出一本《唐诗三百首》转赠给她。这本童书只有白话译文而无导读。但我相信岁月会是更好的注释,就像长大以后因为不如意的事而陷落语塞之窘境时,那些苍凉的诗句便会从潜意识的沼泽中轻轻浮现。诗与生活的关系,总是如此自然而然。 女孩仿佛是来教我 时值清明,阳光到了午后便会自动从病房的窗沿和门缝中撤退,充沛的雨声接着由远而近涌入。这是最好替她导读杜牧〈清明〉的时机,向她解释诗词的意在言外、借问酒家何处有的欲言又止、还有为何诗要止于牧童遥指杏花村的情节安排。以她的智力,她定能听出一个所以然。 但是我始终和她保持距离,为的是病房护士的一句“小心她在尝试引诱你”。我未曾预想,那些成熟的大人竟然也会耽于扭曲一段正常的人际关系。这番论调使我想起骨科时遇见的一位老摇滚,因为话题搭调,我们总喜欢互通有无。热络的交流却给他招来“喜欢拍医生马屁”的冷言冷语。自此才懂我已经被架到较有权力的一方,而病人在医院轻易就会成为攀炎附势的弱者。病房莫名其妙成为权力场,处处都是多余的地雷和暗器。 几天后女孩康复出院,7号床留下安静的空白。匆匆来去,仿佛是来教会我,何谓障碍,尤其是人心和人心之间的那一种。
3年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