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父亲

寂静的清晨破晓时分,还在赖床的孩子,或是厨房准备早餐的主妇,总能清楚听见家家户户逐渐传出的“啪”、“啪”、“啪”声,伴随着摩托排气管的嘟嘟作响。这是派报员边骑着摩托,边从旁抽出一份报纸对折并用橡胶圈捆上,沿家挨户隔着篱笆投送时,报纸与水泥或瓷砖地板相碰的声音。由于每户家庭订购至少一份报纸,所以总是得等上好一阵,才能听见报纸落在自家门外的声响。 派报员这份看似简单轻松的工作,其实技术含量不低。首先,他必须精准记得每一户订阅什么报,再神准地将报纸投入订户打开家门后一眼能见的地方。到了雨天,落地处则应避开积水洼地以免浸湿报纸。 对一些孩子来说,派报员每天清晨投报的声响也犹如开启一天作息的按钮。摩托声远去,再不起床准备,赶不上校车,上学就会迟到了。对一些主妇来说,那声响也在提示主妇赶快打开家门,捡起报纸,迎接忙碌的一天。 记得学前,报纸还未成为起床按钮,因为价格便宜又大张,而且用完即可丢弃,所以常在吃外卖时充当餐垫。那也是母亲把青菜包起来防潮的好伙伴。过年大扫除,母亲为了清理灰尘,还会在橱顶铺上一两层报纸,准备下一年清理时直接将积尘的报纸掀起丢弃,省去许多擦拭的功夫。那时的报纸,除了唾手可得,就是随意浪费母亲也不会生气的东西,与阅读和知识完全沾不上边。 阅读报纸的习惯是入学后,看着父亲阅报的身影慢慢培养起来的。记忆中,父亲最多的样子便是下班回家或上午班之前的早晨,半躺在客厅地板,倚靠在沙发椅边,左手高高举着报纸阅读的身影,一看可维持一两小时之久。早晨的阳光折射进屋,落在父亲身上,窗花在报纸上投射出一条条影子;另一头则是被报纸遮挡的面容,有点黑,光线非常不佳,但父亲似乎乐在其中。 好奇心驱使下,我开始翻阅报纸。不过与细读每一篇章的父亲不同,我只中意娱乐版面。老一辈常说,报章是用文字带领读者打开通往世界的窗口,而为我打开那扇窗口的便是娱乐版。作为学龄儿童,明星偶像的故事堪比国家大事。我成为了八卦记者最乐见的八卦读者,巨细靡遗地阅读每一篇娱乐新闻的每一字。那是在校园与同学之间的重要谈资,甚至是交友成功的关键。 除了明星绯闻与勾心斗角,吸引我的还有内页用文字描绘的戏剧世界——当日剧情简介。简介的种类非常广泛,涵盖公共与有线电视播放的剧集,偶尔也有一些综艺节目的介绍。每天上学前的一读,总让人迫不及待天黑之后的播出画面,这让白日枯燥乏味的校园生活似乎也过得快一些。 当时即使家中没有订阅有线电视台,也会把它的剧情当连载散文与小说来读,任由剧情挑动无限想像神经,让文字在脑海中随心起舞,也会脑洞大开,补足一些省略的细节。最开心莫过于一到周末,报章会在星期天周刊公布未来一周的剧情,让观众预知接下来的发展。 周刊封面变成我的课本 小时候我还会将自己喜欢的剧照剪下,并夹在书里收藏到衣柜旁的抽屉,有时间就拿出来摊在床上慢慢欣赏。我并不喜欢把它们收藏成册,而且报章纸质又比一般纸张脆弱,容易破损,于是绞尽脑汁自创了保养图纸的方法。那就是将白纸裁切成一条条、一公分的纸条,沿着图片背面的边缘贴满一周。这样图片周边有效加固,也改善了纸张原有的皱褶。记得在没有触屏手机的时代,仅靠不断复读周刊的一两页,看看散落在床上的图片,便能消磨整个周末的午后时光。 渐渐的,翻开星期天周刊成为每个周末的日常。随着年纪增长,吸引我的版面也越来越多。 首先是切合主题的周刊封面。我常觉得封面设计之精准细腻,印在新闻纸上是否大材小用了?因为之前培养了收藏剧照的习惯,遇到喜欢的周刊封面也会一并剪下收藏。印象最深刻的应是一期哆啦A梦的专题,虽已想不起里头的内容,可依旧记得当时不管封面还是内页,自己剪出了好多图片。常年累月剪下的图片一直到中学,才有机会向世人展示。当时常把整张周刊封面拿来包课本,上了高中则拿来装饰簿记科用的账本,成为自己专属的封面。 除了封面、图片,中学以后我还喜爱阅读每周的影评、剧评,以及音乐专辑介绍。这些栏目让本无法常常踏足电影院的自己也能观赏许多电影;不买专辑也能“听见”更多音乐与歌手的作品。 每一周的游记专栏也让我对世界、旅行有了第一次的向往。曾经,流浪、穷游是人生终极目标。往后重读集结成册的游记,我一面感慨旅行予我的意义已同书中相去甚远,一面借文字回味那个定格在过去,天真烂漫的自己;那个对未来充满想像的自己;那个恣意定义未来的自己,眼眶不自主地湿润几许。那个只有《数码宝贝》却还未进入数码世界的时代,多亏了每周二十几页的周刊,使一个中学生在零用钱不多的阶段,能一毛不拔地随着文字游走世界,度过了许许多多的快乐星期天。 出国读书后,翻阅报纸的机会变少了。不变的是翻阅网上报章时还是习惯先点击娱乐新闻;喜欢在追剧前上网搜索剧情,重复观看视频预告好几次,不断温习并期待播出。这根植于心的习惯虽总让人哭笑不得,但也多亏这没什么用处的习惯,潜移默化地为自己打下了坚实的阅读与书写基础。 当然,今天,报纸点亮每家每户一日作息的盛况已然远去。网络新闻遍地开花,传统报章已不是获取资讯的唯一途径。广告收入不足、印刷成本增加、报纸价格上涨,促使更多人不再订报。每天清晨派报员的摩托声仍准时报到,却少了缓缓向前的伏笔,只剩径直驶向家门投掷后,扬长而去的排气声。偶尔我替母亲捡起地上那越来越薄的报纸,切身感受着新闻报业正面对的残酷现实,心里总有点不安。因为对于不擅使用手机的父母来说,电视与报章依然是他们获取外界资讯最直接的方式。 阅报是父亲的日常铁律,即使经历中风,读报仍是他从不落下的日程。母亲偶尔也通过看报纸的行为,来判断父亲的身体状况。若早晨父亲连翻开报纸都提不起劲,母亲便随之上紧发条,格外用心观察他的健康变化,是不是发烧或有其他病痛。最近,报纸也成了母亲在等待父亲漫长洗肾时间的消遣。所以前阵子刷网得知报纸停刊的新闻,心情极度急躁,幸好最后在多方查证下发现是假新闻,才松了一口气。 不同于其他家庭,报纸与我们家的叠加记忆依旧是现在进行式。如同今天,晨光与报刊都依约前来,穿过百叶,透过窗花,折射入屋。看见的是摆放在沙发对面的轮椅,父亲坐在轮椅上,将报纸平铺桌面阅读,灵活的左手虽然留下昨日插针的痕迹,但是仍然强而有力地举起报纸,详细阅读又放下。这次没有了报纸遮挡,阳光时而温柔时而刺眼打在父亲消瘦但健朗的侧颜,投射出条条日光影子。 这样的陪伴极好,真心希望能一直持续下去。
2天前
4天前
1星期前
我们常说“来日方长”,但人生里最无法预测的,就是——还有多少个来日。 那天,远在吉隆坡的哥哥对我抱怨父亲的种种不是,我听着听着却若有所思。我忽然想起蔡琴在记者会上说过的一句话:“我老了,每一场演唱会,唱一次就少一次。”于是我对哥哥说:“爸爸也老了,你见他一次,就少一次。” 那时我并没有真正去计算他们父子见面的次数,可是仅仅两年后,父亲就真的离开了。 母亲的离世更让我措手不及。她在医院的最后几天,我们都以为她会康复,很快就能出院。一天,她突然对我说:“有些话,想好好和你交代。”可我害怕面对那样的场面,只能故意推辞:“妈,你一定没事的,这些以后慢慢说。”谁料想,母亲真的走了。她原本要交代的话,我再也听不到了。直到现在,我还常常猜测,她到底想告诉我什么。也许那是她用尽最后的力气,才能对我说出口的话。 给3岁儿子的告白 如今,我的儿子才3岁。我常常想,总有一天,他也会问我:“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?”这是当年我也问过父母的问题。记得当时母亲惊讶,父亲沉默,我始终没有得到答案。 所以,我想趁着现在,把心里话先交代清楚。 孩子,这个世界从来不温柔。无论准备得多么周全,人生的河流里总会有暗礁。我的人生、你公公的人生,甚至你太公的人生,都是在挫折与苦难中走过来的。不要以为新时代就不同,只要有人的地方,就会有是非与考验。 说实话,在你出生之前,我也曾害怕和焦虑,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抚养你长大。我何德何能?既没有显赫的学问,也没有充足的经济能力,常常担心无法给你一个安稳、舒适的成长环境。那时的我,甚至一度怀疑自己是否有能力承担起“父亲”这个角色。 在你来到之前,我只是个普通的上班族,每天朝九晚六,浑浑噩噩。将近40岁,依旧一事无成。直到有了你,我才真正开始认真对待生活,努力工作。于是顺利地升职、加薪、买房、买车——所有这些,都是因为你。 第一年有了你,第二年买了房,第三年买了车;若不是疫情,第四年我们就已出国旅行。这些从前觉得遥不可及的目标,因为你的到来而一一实现。 孩子,请你记得:是你让我们懂得坚持,让我们愿意承担;是你赋予了我们生命的意义。而你的存在,本身就是最珍贵的价值。 自你出生的那一刻起,我和你母亲的生活就彻底改变。看着你一天天长大,我们的日子充满了笑声,也因为你而有了方向。甚至有时,我会后悔——为什么没有早点把你生下来。 我母亲临走前说:“有些话,想好好和你交代。”我一直不知那是什么。 直到今天,成了父亲的我才懂—— 那句未尽的话,大概是:“谢谢你,让我成为一名母亲。”
1星期前
1星期前
1星期前
读着《父能量》,几度,我因为故事中的某些相似细节勾起记忆中的伤口,无法续读。但是,与爸爸相处过的画面,却又一遍遍熨烫心房。 做完家务,打开房门时,看见床上的理智派正戴着眼罩。我取下眼罩,原来还有一副老花眼镜。我忍不住骂了一声:三八,装睡的男人才笑出声来。 这就是我的老公,理智冷静,私下却常会讲冷笑话冻僵气氛。与我严肃沉默寡言的传统父亲,属于南辕北辙的两个人。但是,我却能在中北两个的遥远距离中,各自吸收迥异的父能量。这是我的福气,我一直那么认为的。 此书是50岁的冯以量,送给10岁自己的生日礼物。里头的12篇故事,自他父亲展开,再通过他处理的10个失去功能父亲的个案,去了解他癌逝的父亲全貌和自己。所以,读个案的故事,也能看见他如何去调整自己的情绪和转念,一点都不鸡汤。 我一直相信,初为人父母者,肯定都想过当一位好父母。只是,当现实与理想中的缝隙逐渐裂开成巨洞,有人选择以赌逃避种种压力;有人把发泄不出的情绪累积成拳头,落在孩子身上;有人在外花天酒地建立另外一个家;有人害怕自己丈夫变成和爸爸一样。种种的伤痕,刷掉了曾拥有过的亲密关系,独剩下相杀相恨的彼此。 “当你用童年所有的时光永远只对一个人察言观色,你把他所有的一举一动都记在心里,你学起来了,而且长大后,你也成为他了。”这段话可不只套用在家暴者罢了,所有人身上,都会带着原生家庭的习性,于自己组织的家庭中重演。直至有所觉察,才做出制止与改变。那些去寻求帮助的人,不就是抱着如此的希望么? 里头还有一段情节,说着曾是家暴受害者的父亲,无法接受吵闹的孩子,所以出手打了他。我猛然想起自己也亦如爸爸那样,不喜欢孩子的吵闹。以量说:你试着接受你孩子的吵闹,其实也等同于重新学习去接纳小时候的你。你不需要用你爸爸的角度来看待你的儿子,你可以试用“长大后更成熟的你”的角度来看待你的儿子。于是,我也在重新学当一位对喧闹声更宽容以待的妈妈。我们都不完美,才需要学习拼凑完整自己。 在最终章时,以量开始从身边的亲人口中,去探索了父亲的为人,借此还他一个全貌。至于那些父亲无法提供给他的能量,长大后的他可以自己补给。50岁的以量,总算释怀了。 读着《父能量》,几度,我因为故事中的某些相似细节勾起记忆中的伤口,无法续读。但是,与爸爸相处过的画面,却又一遍遍熨烫心房。他不完美,却把爱都融在细节中。 我好想,好想回到小时候,我头枕在爸爸盘坐的大腿上,他拿着挖耳棒伸进耳洞,轻轻地,一次又一次,极有耐心地帮我挖出耳粪。五脚基外的海风徐徐抚过耳边,似在对我说:你有个很温柔的爸爸。 他是的,因为我从来没挨过他一顿打,哪怕我亦曾有过叛逆的年少。 更多文章: 【读家投稿】叶敏 / 在冰上绽放 【马华读立国】王晋恒 / 一条边线正在消解
2星期前
我一直无法忘记这么一句话:“洗脚上床。”那是父亲常对我说的。 说起父亲,自然就会想起童年。那时,我们住在山脚下的胶林里,每天天一亮,自己就会从板床上下来,从水缸舀了冷水洗脸,漱个口,没有牙刷刷牙,没有鞋子穿,就那样跟着父亲到胶林去。父亲总把我留在茅草小寮里玩,等他割胶收完胶汁才回家。 下午回到家,我就在屋子外爬高跳低,拉枝爬树,没有穿鞋子脚也不会感觉痛。也许从小没穿鞋,也就习惯了。那时家境穷困,到了上学年龄,没有条件到学校上课,所以更不用穿鞋,跑进胶林,钻进菜园,踩着沙石,踢着泥浆,双脚干了,黏满污垢。每个晚上,父亲说的就是那一句:“洗脚上床。” 我就这样,双脚踩着土地长大。 住在乡村时,许多大人小孩都不穿鞋,大家习惯赤脚走进芭场,挥锄种菜,挑肥浇水。一旦要出市镇,才会穿上一双布包鞋出门。 年轻时住进新村,去割胶时则会穿上一双布制的包脚鞋,这一双鞋就是割胶专用的,鞋子黏满了干胶液。有时出门去哪里,便穿上拖鞋。那时开始,父亲就不再说那一句“洗脚上床”了。 难忘的那一年,校友会主办了3英里越野赛跑,镇上的朋友为我报了名。我说我不想参加,他却坚持说不行,已经替我付了报名费,一定要参加,还说我一定会得奖。 比赛那天早上,我穿上拖鞋,骑了脚踏车到市镇去。来到参赛地点,朋友高兴地替我点名。我看到许多参赛者,穿上了主办当局提供有号码的赛衣,脚穿上袜子包鞋。我换上了赛衣,可是我没有一双袜子和包鞋,心想:穿拖鞋一定跑不快,只能赤脚跑了。 赤脚也能赢得胜利 当哨子一响,我就一个人向前冲,拉开大步跑呀跑,跑了一段路,没有人追上我。我越跑越有劲,最后跑到了终点,许多人在欢呼鼓掌!替我报名的朋友冲上前,紧紧抱着我大声说:“你荣获冠军了!” 坐下来休息时,我非常开心,可是脚底传来阵阵刺痛。翻开脚板一看,哇!两只脚板摩出了两三粒水泡,站起来踩在地,便感到阵阵刺痛——谁叫你没鞋穿,得了一个冠军,却要受苦! 拿了奖杯,我忍着脚底的阵痛骑脚车回家,到家后开心地告诉爸妈,他们只是点头微笑。我拿着奖杯,跛着脚走进屋子,妈见我跛脚就说:“明天看你可以去割胶吗?拿了奖杯又不能当饭吃,要做工才有饭吃!” 听到妈妈的话,我并不难过,我本就不想去参加的,是朋友报了名才去。我家很穷,弟妹众多,需要我割胶帮补家用,如果脚痛不能去割胶,家里的收入就会减少,所以我了解妈妈的话。 后来我离开乡村到工厂上班,工厂规定员工上班要穿包鞋,那时,我才有一双比较像样的包鞋。再后来,我可以自己赚钱自己花了,就买了一双比较好看的皮鞋,出街或参加喜宴就穿上它。 虽然,在坎坷的人生路上,我已经走到了耄耋之年,可看到包鞋,我还是会想起父亲的话,回忆起那一段没有穿鞋的日子。
2星期前
一切终于回归稀松平常。 当家中二老身体某个器官功能衰退到了不得不入院接受手术时,我和我弟深刻地感受到时光正碾碎我们一切的自以为是,自以为只要我们心态年轻,我们就真的如孩童时期那般可以永久地依赖父母,父母也依旧如记忆中的那般强壮,殊不知一次比一次精密的身体检查报告,早已逐步撕破了我们自小顶着的那把父母为我们撑起的伞。 这次轮到家中老大——我爸。他从4月因为脚痛,先看了普通西医,西医查不出病因只说是身体机能老化。之后,我爸就用遍各种偏方,擦药酒,自制草药到泰国各种药酒都擦了一遍,还是无济于事,只能往跌打、拔罐等中医方向寻求答案。每次看了某人推荐的“神医”回来后,他就像是买乐透那样抱着希望,望明日醒来就能好转,但一天天过去后,又恢复原样。他的脚又肿又疼,走路时两个脚板已经不能贴到地面。看着他又拐又跳的背影,我们的心好像也感应到痛楚,总是酸酸的。 直到某一天,他晚上疼到睡不着,白天也不太愿意走路,甚至连平日早上到茶餐室与友人聊八卦的日常活动也放弃了,我们便知道他的情况很不妙。当他几乎全天都躺在客厅的躺椅上,看着我们出门、回家,同一个屋檐下,好像有了两个世界,我们在一个自转24小时的地球,他却在自转周期27天的月球,于我们而言,他静止了。 那天,我原本出门参加聚会,途中经过一间药局,突然意识到我爸可能需要用到拐杖,于是将车调头,那里的员工介绍我可折叠拐杖时,我毫不犹豫地买下。或者说,我无路可退地买下了,为父亲买拐杖的我像是跨过了一个槛,而这个槛的另一端是父亲年老的光景。我又驾车回家,给了他拐杖,妈妈在旁说,这是不要紧的事情,不用特地回来。我是知道的,只是想着如果能帮助他减少痛苦的时间,我这特地驱车回来的几分钟又有多麻烦? 最终我们还是往私人医院寻求希望。原本只是咨询,看看如何医治,医生却因呼吸缓慢,氧气不足为由,强行留下父亲。在毫无准备下,他入院了。这时,我们才知道我爸不单是脚出了问题,心脏也有毛病。无论如何医院有24小时的医疗服务,比起之前像无头苍蝇那般去寻求民间传说的“神医”,我们总算放心了一些。经历了打针、输液、吸氧等治疗程序后,我爸在使用拐杖的情况下,可以慢慢走路了。那天接他出院后,他迫不及待拨电给开餐厅的友人,点了一堆住院吃不到的食物。大家就像是一起成功克服了一个难关,那份兴奋之情让回家的路瞬间成了光明大道。 手术前的关心像座大山 然而没过多久,他的脚又肿了。经过辗转介绍,这次我们到了政府医院。做了一次精细检查后,医生很快就诊断出病因,宣布我爸必须及时做手术。当我们都在思考之前那间私人医院是不是只在治标,延误治疗时,这位医生就指出了我爸脚肿的情况已有了4个月之久,言下之意责备我们太迟求医了。听到这些话,我们都很在意,因为这几个月的时间里,我们见了一个又一个医生,一个希望升起又熄灭了,现在再一个希望升起。只是没想到,看医生也是靠缘分的。 接下来是一阵又一阵的慌乱。手术前,我妈的手机不停地响,亲戚朋友见我爸多日早上没有出现在新村的茶餐室后,就打来询问。一些就说要注意什么,让原本焦虑的心更焦虑;一些就说早知道就该怎么样,让原本自责的人更自责……反正在还没进行手术前,我们就已经被这些关心压得喘不过气。等到第一次手术结束,医生来检查后,又宣布需要再做一次手术,我们像坐过山车,还没安放好上次悬着的心,瞬间又来到更高的位置。 这次住了10天,出院当天,完成一系列手续后,我们载父亲回家时已经是午夜时分。这次回家的路是黑漆漆的,我爸也没有像上次那样急着吃这个那个。一路上大家也没说什么,可能是累了,也可能经过了一连串失序的日常后,终于明白睡在自己床上的幸福。对于身为照顾者的我们而言,更是松了一口气,终于不用每日考虑下班后要先回家还是先去医院了! 现在离出院已过了一周,我们还在观察父亲的复原状况,心中大石还未完全卸下,但至少父亲如今和我们过着同样节奏的生活,早上我们出门工作,他便去邻近的茶餐室喝早茶,晚上全家一起吃晚餐……这些小日子稀松平常,但在家人渐渐老去之后,也是珍贵非凡啊。
2星期前
在中国解放后 ,我随母过番到新山,住进父亲经营的杂货店,就一直留在他的身边,不曾离开过。 抵境的隔年,父亲就送我到近在咫尺的培华小学念书。 当年,我年纪小,又初入境,有点傻气,上课时,听不懂老师说什么。 同学们叫我新客弟,连老师都这样叫我,我只会讲潮州话,身为校长兼老师的陈添来是客家人,不谙潮语,鸡同鸭讲,怪有趣的。 上了四年级,我的华语进步很快,还被老师选为代表,在儿童节上台演讲呢! 在班上成绩,我也不落人后,总在前三名。 我很期望父亲的夸奖鼓励,但沉默寡言,严肃的他,金口不开。 不过,有一回从“坡底”办货回来时,带回一支钢笔,送我一个前所未有的惊喜。 记得六年级中期,我的左脚大拇指红肿淤血,晕了过去,送往村上唯一诊所,看诊的洋医生,用刀片割破淤血处,虽经敷药,久未痊愈,反而恶化,伤口处常流血脓。 我无法正常走路到校上课,父亲每天风雨无阻用脚车推我去上学。 为了医好我的痛脚,父亲费尽心思,找遍中西医,就是无法治好脚疾。 最后,找上市中心的柔佛药房,父亲尚被陈銮峰医生训了一顿,医生排斥中医指草药不卫生,无疗效,还说如果打了针还不好,就到医院砍掉。 父亲咽不下这口气,就不再继续带我上门问诊。 最后,经友人推荐找到星洲奉教街一名老医师,记忆中他只用珍珠花菜、水银及药粉混合敷伤口,兜兜转转,折腾数月的脚疾,药到病除,伤口竟愈合。 小六年终毕业时,我赤着脚代表毕业同学上台致词,过后还从担任董事长父亲手中接领毕业证书。 上了中学,父亲买了一辆脚车,教我学踏脚车,我特别高兴,但心疼我的母亲却说他别有用心。不出所料,在我学会踩踏脚车后,就叫我放学后,替顾客送货上门。早上搭校车前,还得搬开板门,放学后,留在店里帮忙生意,忙里忙外,很少有时间温习功课,学业成绩往后退,一落千丈。 父亲常拿他友人孩子优越成绩与我比较,奚落我不如他人,我虽不作声,但心里很难受。 与父亲相处时间长了,我开始发觉父亲在午后常打哈欠,流鼻涕,无精打采,然后骑了脚车往外跑,不知去向。 我不动声色偷偷问了老妈,得到的答案是,父亲去了鸦片馆,吞云吐雾。 对鸦片间我并不陌生,因为小学时一位同班同学的父亲,暗地里开鸦片间,他常带我一起到烟窟向父亲讨零用钱。烟窟就设在店屋的后部,烟客用后门进出,避开人们的目光。 鸦片间,简陋,地面铺地板,置放一件草席,一个石枕,一盏烟灯,一把烟枪,烟客蜷卧,一口接一口吞吐烟云,飘飘欲仙。 当年,抽大烟虽属犯法,但警察局仅有一名警员驻守,鞭长莫及。 村里有好几间鸦片间,半公开做生意,人尽皆知。 除了自己的父亲,村里还有几位有头有脸的头家也是常客,从来无人在背后指指点点,投以异样的眼光。 烟客身分并没影响他们的日常交往与社会地位,父亲曾受委移殖区区长,还曾受众人推举为马华公会支会主席及华小董事长。 鸦片烟瘾背后的真相 父亲对自己抽鸦片一事守口如瓶,而我也替他保密,从不对外公开,毕竟这事既不光彩也有损形象。 父亲南来后,刻苦耐劳,省吃俭用,积少成多,终于开了一间杂货店,他平日忙于生计,从未出过远门,是个安守本分的生意人。 直到在我念高中时,才与朋友到台湾旅游,出发前他将鸦片制成粒状药丸,瞒天过海,随身携带,以便随时服食。 岂知,就在行程结束前,突然胃出血,紧急送医手术,挽回性命。 回国后, 他一度戒了烟瘾。 我本以为父亲因祸得福,从此远离毒品。没想到,父亲难敌烟瘾诱惑,没多久又重蹈覆辙。 我生了气,除了当面斥责,更长时间不与他交谈。 过后,母亲向我解释,道出父亲抽大烟的缘由,我才渐渐释怀,放下心中怒气。 父亲因战乱,生活贫困,逃离潮州,落脚举目无亲的异地,空手博拼,才有三餐温饱,但积劳成疾,得了胃病,听信庸医,以鸦片治病的偏方,病未治好,却染上烟瘾。 母亲所言不虚,平日常见他服食日产胃药(胃仙),胃痛时总面露痛苦。 我们父子的关系向来不睦,他老是板着苦脸,若稍有差错便招来厉声呵斥,有一回因贪玩晚归,他竟拿起木棍,朝我痛打一顿。站在身旁的母亲不敢出声,我满身伤痕,更增添我对他的怨怼。 如果要说明我们之间的疏离 ,我只能以“猫与老鼠”来形容。  在他临终的前几年,可能年老寂寞常找话题与我攀谈。他向我抱怨,别人父子关系亲密,可以同桌打麻将,抱肩共游,我们却形同陌路。 我不知如何回应,只知从小就没有我们说话的余地,他就是太上皇,只有他讲,你只能听,不得插嘴,久而久之,已成习惯。 在他逝世后,我深感后悔,常常想到他的好,小学患脚疾,他风雨无阻,推着脚车送我上学;中学给我念独中,退休后,还将一盘生意交给我们兄弟,坐享其成。 说句公道话,他从没伸手要钱去抽大烟,他对我们兄弟只付出,没有得到回馈。 现在我才来追悔,为时已晚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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